第34章我们说好不绝交-《同学录(全集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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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阮宁抱着点心往外走,一边走一边打嗝。

    林迟打开门的时候,阮宁满嘴的藕粉糖霜,手里还捏着两块碎了的饼。

    她没哭,但是林迟还是觉得她难过得要死。

    林奶奶把她搂回屋里,拧了毛巾擦了脸,她沉默着不说话,老人本来为人冷淡,这会儿也叹了口气,轻轻抱着她安抚了会儿,原本好像被霜打了的小脸才缓了缓,阮宁说:“我饿了,我想吃饭。”

    祖孙俩心知她在家中受了气,尤其林迟时常观察阮宁,发现同桌是个外面活泼却内里绷紧的人。活泼的时候占大多数,但是偶尔的沉默严肃反倒更像深层的本性。

    林迟说话软软地:“稀饭还没好,西红柿长出来了,我带你去瞧。”

    阮宁还在抽搐,却也老实伸出手,由这小哥们带到菜园子里。

    前些日瞧起来还只是豆状,叶子毛茸茸的,如今渐渐变得像小宝宝的脸颊,圆鼓鼓起来。彻头彻尾的青涩也慢慢染了一点红晕。

    看完西红柿又去看小鱼,阮宁在林迟手心仿佛揪了一个世纪的鱼食,心情终于平复下来。

    林奶奶留阮宁吃了晚饭,其间给阮家拨了电话,报了平安,只说一会儿送阮宁回去,让暨秋放心。

    林迟人还没有锅台大时,就站在木凳上炒菜,一直延续至今,林家都是林迟全包厨房。阮宁觉得十分对脾胃,番茄鸡蛋汁浓蛋香、红烧茄子焦香软滑、白灼生菜青脆爽口,另有一碗榨菜汤咸鲜适口,阮宁吃完对林奶奶说:“我住您家吧,给您当孙女儿。”

    可她说完便笑了,低头说:“这大概是不行的。”

    咂摸到别人家庭的温暖,却又感觉到了自己家的不对劲。

    林迟把阮宁送回了家,小哥俩一路上哼了不少歌,且杂且乱,什么儿歌什么流行歌,皆是些唱得不优美的小公鸭嗓子,撑着喉咙往外号吧。林迟爱看《康熙王朝》,便去唱《向天再借五百年》,阮宁听着开头“沿着江山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”,便觉得万事万物不用自己把控,心中舒坦,听到“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”,却觉得胸口发闷,她摆着小手说:“我不想再活五百年啦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五十年都要累死了。”

    她嘟囔着,却已走到家门口,与林迟挥挥手,背着他朝前走,脚步略有些寂寥,似也心知自己的寂寥,便刻意蹦蹦跳跳,她转头笑出小酒窝说:“明天见。”

    林迟稍稍安心,笑起来像一朵刚采来的月光,说:“哎呀,天天见。”

    回到家,家中众人各司其职,好像两个小时之前的事都未发生。阮爷爷拍拍阮宁的头,笑骂了几句臭脾气、不听话之类,倒也没再说别的。阮二哥依旧拉着阮宁看电视玩游戏,不见生疏,可是阮宁偏偏觉得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了。

    第二天一清早,张暨秋接到了班主任余老师气急败坏的电话,说作为尖子选手参加全国少儿数学比赛的阮宁表现太过离谱,居然考了零分。

    暨秋虽然平时对女儿溺爱,可是学习上却从未松懈过,这一听也气坏了,觉得阮宁是故意使坏,倒也没舍得打,抓住女儿劈头盖脸说了一顿。阮宁被一激,眼泪本来含在眼眶里,却瞬间流不出来了。吃了个早饭,就低头上了学。

    她一天无话,连一向话少的林迟都觉得奇怪。

    余老师实在不甘心,去教育局翻了卷子,才发现,这次考试都是选择题,而阮宁每道题的答案都抄录错位了,因此得了零分。余老师又细心对照,才发现回归原位之后,孩子考得并不差,约有九十多分。

    她虽气阮宁不够细致,但也觉得奇怪,便问她:“知道自己填错了吗?”

    阮宁一脸茫然,只是说:“我当时突然觉得特别困,看着字特别模糊。”

    余老师蹙着眉头,觉得这孩子有些不对劲,但只是电话向阮宁妈妈道了个歉,也没再说什么。

    这些事瞧着只是小事,事实上阮宁也毫不在意地经历了无数这样的“小事”——因为她表现得像个小浑蛋,所以没有人会觉得这些东西会给她带来什么影响,可是当事情积累到质变时,一切都不一样了。

    这样平凡的一天显得那么不奇怪,如同戏里戏外都从没有人奇怪过,平凡的开始在经验中一定是平凡的结果。

    2001年年底,h城有雪。

    还有几天就要放寒假,阮宁早上套着棉手套,照常拐去林迟家,骑车接他上学。

    晨间雪积了半个裤腿厚,门上、檐下也都有。

    林迟推开门,准备去上学,大门上被人用石头刻了歪歪扭扭硕大的几个字:“林迟是个穷鬼坏孩子要住监狱。”他看完,用手蹭了蹭,却没有蹭掉,小家伙有些愤怒,可是不知道该与谁说,看了看四周,只有奇怪地看着他和那行字的匆忙的路人,他站在那里,用小小的身躯挡了“林迟是”,却挡不住“穷鬼坏孩子要住监狱”。

    阮宁到时,肤白胜雪的五年级小学生很是手足无措。

    一日上学都无事,只是天气阴沉,积雪难消。

    晚上八点,天天动画的《小蜜蜂找妈妈》开始播了,窗外又慢慢落起了雪,林奶奶烤了个橘子递给了孙子,问他一天的学习状况,小家伙却显然有些坐立不安,他还惦记着门上的那几个大字,究竟用什么才能遮住。

    忽然想起画画用的水彩,林迟灵机一动,说要去给大门落锁,拿着小手电抱着水彩就出去了,外面雪下得正大,门口却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,在门上刻着什么。林迟拧开手电,看到了被雪盖了一头一脸的小同桌。

    她有些尴尬地与他对视,林迟却觉得从未这么愤怒过,他一言不发,把在门前刻字的小丫头一把推倒在雪窝里,从上俯视着她,问满身是雪的她为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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